说一段帝王故事,说一段身边的历史。
龙山何为龙山?四面尖曾住帝子。
(一)
唐文宗大和十年,也就是“甘露之变”的第二年春天,由舒州通往江南的驿道上来了三位骑马的人。走在最前面的,骑一匹高头黑马,年约二十七、八岁,生得风神秀异,气宇轩昂,却又愁眉如锁、冷面若铁,活象一位失恋的贵公子。身后的一老一少,腰系宝剑,马带行装,衣着紧束,表情坚毅,举动之间挟着些侠气,一望而知是前者的从属。
三人不官不商,若文若武,虽序分尊卑,似乎并不十分拘泥。一路上指指划划而来,倒也自在得很呢。不久,他们便到了太湖县城东郊。打头的年青人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四面尖对身后一老一少说:“此山生得奇特,棱角分明,卓尔不群,活象是一把厝地的尚方宝剑!”稍后又说:“我不喜欢北方高山大川的霸气,也不喜欢锦锈江南花模水样的媚气。此处甚好,此处近南依北,山不以势压人,水能以灵气动人,树秀不失正,风香而不腻,兼有南北山水之长,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吧。”三人便拨偏马头,走下驿道,走向四面尖山脚。过不几天,山下就都知道山上四面寺里又多了三个带发修行的人。
三人从何而来?缘何而居?请听我慢慢道来。
(二)
唐代自安禄山、史思明兴兵叛乱之后,终其一朝,都被强枝弱干的藩镇割据所困扰。唐代的藩镇,相当于古代的诸候国、今天省市一级的地方政府。所谓割据,就是节度使凭借武力占据一方,不接受皇帝的任命,不向朝廷上缴税赋。由于愈演愈烈,到宪宗登基时,向朝廷纳税的户口比天宝年间减少了四分之三,中央财政岌岌可危。
所以唐宪宗元和二年,也就是公元807年,江浙传来的一则喜报在朝中产生的轰动就非同小可:为害一方多年,一直被朝廷姑息着,继而公开叛乱的镇海节度使李奇(奇字应有一个“金”字边),被浙西军剿灭了。宪宗接到奏报后悲喜交集。悲的是藩镇欺生戏主,自己临朝不久,就接连作乱,搞得天下震荡;喜的是终于逮住了李奇这个恩将仇报的老冤家,“完璧”可以“归赵”了。
为了充分咀嚼一下这枚酸涩的战果,宪宗特地亲自面审了装在囚车里的李奇。宪宗站在城楼上,一想到囚车里那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猪坯,曾笑话过自己是“软蛋”、“天阉”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宪宗心想,你当年笑传千里,难道就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皇家的便宜,真的是那么好沾的么?责备只是作作样子,要命才是了局。问不几句,宪宗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神策军将李奇父子俩押到午门腰斩了。李奇苦心搜括来的民脂民膏,也叫宪宗用来抵缴了所辖六州当年的赋税,其眷属全部做了官奴——只有李奇的小妾郑氏例外。对郑氏宪宗非但舍不得让她为奴,而且还如同饥饿的人拣到一个热气腾腾的香饽饽一样,捧在手上呵拍不已——却原来这郑氏与宪宗有着一段非同异常的经历。
李奇小妾郑氏,原来是宪宗皇后郭氏的侍儿。不仅生得风流妩媚,而且灵心慧口,趋奉应对,最称宪宗的雅意,两人情好意密非只一日。奈何郭皇后是中兴大将郭子仪的女儿,对郑氏心怀妒嫉,宪宗又正当韬光养晦努力上进之时,不得已只好听任郭氏剜却心头肉,由父皇降旨,把个肌肤若雪、遍体生香的郑氏作为朝廷的香囊细软之类,回赠给了当时以厚贡重献邀得宠信的李奇。据说李奇得到郑氏后,把宪宗父子大大嘲笑了一番。一笑朝廷无物,以女人充赏;二笑宪宗无能,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此举非但没激发他的忠君之心,反而使他更加鄙视朝廷。
宪宗从此恨死了郭氏,但郭氏的姑母是父皇的宠妃,宪宗惹不起。况且自己欲继大统,许多事还要郭氏从中周旋,怎好因小失大?也就只好郁闷在怀,隐忍不发了。可今日的情形就大不相同。一则是自己已君临天下,在要女人方面可以随心所欲;二则是郑氏也由当年羞情切切的小女子,出落成了花容灿烂、艳溢香融的少妇人。体态之丰盈迷人,缘木求生的楚楚乞怜情态,都远非当年的静苑蓓蕾可比。宪宗望着睡里梦里常想念的郑氏,心想李奇这狗才还真会养女人!俗谚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种种诱人因果,都在暗暗对他起着作用。宪宗迫不及待地把郑氏带回了大宅,然后饿虎般地向她扑去……
公元808年,宪宗又添王子。说来也怪,这郑氏跟李奇多年,虽也百般受宠,就是毫无结果;而与宪宗才春风一度,立即就有了身孕。宪宗起先还以为是女人邀宠故态,却不想郑氏的腹部果真一天天鼓将起来。待到婴孩落地,宪宗想这孩子比庶出还低贱,娘舅家又是寒门,加之郑氏与皇后有隙,前程可倚靠者可以说光光如也,将来日子怕是不会好过。有心特别关照一下吧,又怕大臣饶舌,更怕遭致报复,不为增福反而速祸,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让他落寞求安为是。好在他的确是自己与郑氏快乐的结晶,或许会比别人多一份灵性多一份天宠?于是就信口封了他为光王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