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京郊地图,沿颐和园后身的青龙桥向西,可以看到“道公府”、“四王府”等地名;再转到翠微山(八大处)南麓,有“府”的地名更多,如“雍王府”、“申王府”等。这就是老北京的“一溜儿边山七十二府”。这里的“府”即“墓府”或“地府”,是北京的另一处明陵。这里埋葬有数以百计的明朝皇子、公主和妃嫔,其中有两处葬有皇后,因而至今留有“娘娘府”地名。
话说朱由检做信王时,一天,他问近侍:“西山有个申懿王坟吧?”回答“有”。“旁边有刘娘娘坟?”也答“有”。等到他即位当了皇帝,马上派人将刘娘娘迁葬十三陵的庆陵。原来,这位刘娘娘是崇祯帝的生母、被光宗打入冷宫的孝纯皇后。
光宗朱常洛做太子20年,地位却摇摇欲坠。他虽为皇长子,却不为父皇喜欢。神宗专宠郑贵妃,又生了皇子朱常洵。他每天都面临被废黜的危险,还要提防郑贵妃的陷害。因而,朱常洛性格暴躁,经常在王府内歇斯底里发作。裕王府里有个刘姓宫女,万历三十八(1610)年生下朱由检(崇祯),她的地位也没有改变。在压抑与恐惧中,朱常洛把宫娥彩女等弱者当作发泄对象。朱由检5岁那年,刘氏因琐事受到朱常洛指责,并立逼她自尽。刘氏死后,朱常洛怕郑贵妃抓住把柄,父皇追查。于是,他下令不许走漏风声,悄悄将刘氏埋在了西山。
过了12年,朱由检当了皇帝,不但将刘氏与父皇合葬,还封她为孝纯皇后。400年前的一桩宫廷冤案,却在今天的京西留下一个“刘娘娘府”的地名。
京西还有一处“娘娘府”。从青龙桥去往香山的路上,公交车过厢红旗有“娘娘府”站。路北一列小山迤逦向西,此山古称金山。明朝典籍记载有七后葬京西(其中有四位后来迁葬十三陵),明前期多葬金山,明末葬翠微山。据《长安客话》、《宛署杂记》等典籍记载和专家考证,当年的金山一带明室墓葬达百余处。秀美的金山,松柏间掩映着一座座明楼宝顶,军士和坟户昼夜巡护(附近有“丰户营”地名,即当年的坟户村)。清中叶以后,此处陵园疏于管理,日渐荒凉。如今的金山,皇家陵寝的气派早已不在,只是在“娘娘府”还残存着一座景帝陵,埋葬的是与皇兄(英宗)争做皇帝的朱祁钰。英宗发动“夺门之变”,把他赶下台,以王礼安葬于此。
其时,还有一位早于景帝葬此的皇家成员,即正统八(1443)年以“嫔御礼”草葬于此的“恭让胡皇后”。埋葬在金山的皇后都是“失帝意”的“废后”,都有一段凄婉的身世,这位胡皇后也不例外。胡氏名善祥,济宁人。早在朱瞻基做(成祖)太孙时,胡氏即立为妃,宣宗即位立她为后。宣德二 (1427)年,孙贵妃忽然喜生龙子。其实,这孩子是个不知名的宫女所生,被孙贵妃强夺过来。宣宗对此事已有觉察,却装糊涂,不但对孙氏眷宠益重,还听信她的谗言,逼胡后辞位。身为皇后的胡氏,一无子,二有病,三不为宣宗宠信。第二年春,“帝令后上表辞位”。她只能遵旨,退居长安宫。那位生了皇子的宫女,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所终。孙氏“母以子贵”,被册封为后。胡废后只得到一个“静慈仙师”封号,在失意与绝望中做了15年“仙姑”,了结此生。明朝有“陵山之祭”的制度,凡皇家成员入葬启土,都要祭告山神。胡废后入葬时,“以营建静慈仙师坟园毕,遣官告谢金山之神”,说明那时的“静慈仙师坟”等级不会很高。宫女所生的孩子后来做了皇帝,即英宗朱祁镇。英宗一直以为自己是孙太后所生,直到“天顺六年,孙太后崩”,钱皇后才向他哭诉实情。如梦方醒的朱祁镇寻觅生母下落已无可能,只能移情那位“贤而无罪,废为仙姑”的胡氏。先是为胡氏上尊谥“恭让……章皇后”,而后又“修陵寝,不祔庙”,即在原地按皇后规制营建胡氏的陵寝。“恭让胡皇后”是明朝第一位生前被废并葬于金山的皇后。
翠微山南麓刘娘娘府的皇家陵寝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八大处高科技园区。金山脚下的娘娘府也早已徒有其名,倒是那座景泰帝陵还值得往观。如今的景泰陵,虽仅存一亭、一门、一土丘,但亭内清乾隆年的御制诗《题明景帝陵》行文与字体还具观赏性。乾隆爷“弟失其恭兄失仁”的感慨,更令人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