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发掘出的的“中华第一龙”
这条由蚌壳摆塑而成的“中华第一龙”,将中国天文学中的“四象”传统又往前提了3700年。
历史其实并没有成为历史,它的气息会沿着岁月的长河飘落到我们身边,成为永不褪色的新闻,这就是常说的历久弥新吧!
历久弥新的最好注脚,当是1987年在濮阳破土而出的“中华第一龙”--6500年暗无天日的陪葬生活不但没有淹埋掉它的光华,反而添加了它的神秘与璀璨--如今,连全国统编小学语文教材都把《中华第一龙》一文收入其中。
濮阳不过是个建市只有20年的新城,但这儿,却是“活”了6500岁的“中华第一龙”诞生的地方。
第一龙,挖土机下幸逃生
“中华第一龙”是仰韶时期(中国传说时代,该时期的代表人物是“三皇五帝”)墓葬的随葬品,与之同时出土的,还有虎。龙和虎都是用蚌壳摆塑而成的,其墓的主人则是一具1。79米的、躺在龙虎之间的森森白骨。更扑朔迷离的是黄帝“乘龙升天”这一中国最古老的传说,被在该墓葬所出土的“乘龙升天”蚌壳摆塑所证实 ---“乘龙升天”是传说,却系历史的真实反映。
专家认为,濮阳发掘的这一仰韶时期的墓葬,则堪称考古学意义上的“中华第一帝陵”,但它是伏羲的,还是黄帝的?是颛顼的,还是蚩尤的呢?
在 “中华第一龙”之前,中国天文学中传统的“四象”(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只被著名考古学家夏鼐推到公元前八世纪,也就是说它只有2800年的历史。“中国是一个农业高度发达的国家,没有天文学的强大支撑是不可想像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冯时说,“濮阳仰韶时期墓葬的龙虎蚌塑图被证实为天文图后,不仅把中国天文学的‘四象’传统在夏鼐的基础上又前推了3700年,让历史翻了一个跟头,而且还让那些坚持中国‘四象’西来的人哑口无言。濮阳天文图不但是中国最早的天文图,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图。我们不说埃及、巴比伦、印度的天文学是从我们这儿学去的,但至少别人不能再对我们说三道四,如果他们想再说,那就必须拿出比濮阳天文图更早的证据来!”
“中华第一龙”中隐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但它究竟还有多少未解之谜在等待我们破解呢?“研究刚拉开序幕,我作为其考古发掘人,正在夜以继日地整理资料,光贝壳的资料,我已整理出8万多字,其他的就更多了……”孙德萱虽然从濮阳市文化局副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了,却“骑龙难下”,他谈起“中华第一龙”就成了“话痨”,和记者“喷”了整整两天后,还想接着再“喷”下去。
●天佑吾华“第一龙”
成群的野鸭游来荡去,点缀在西水坡1800多亩波澜不惊的水面上,黑色的野鸭与倒映在水中的蓝天白云、绿树古墙相映成趣。
西水坡水库是濮阳的水源地,李文颖和马学泽蹲在水边,眨眼间站起来,手上就多了数枚3类不同的鲜蚌。“‘中华第一龙’就是用这3类蚌壳摆塑的。这河蚌繁殖得很快,就是怕污染,水一旦被污染,这河蚌很快就会死去。从我们这儿向正北看,约200米处的水面就是1987年出土‘中华第一龙’的地方。”他们两人是当年西水坡考古工地的带方者(就是带着民工发掘一个个5米见方的大坑,这坑在考古学上被称为探方),目前都在濮阳戚城景区管理处工作,李文颖是该处主任、副研究员。
西水坡位于濮阳县城老城墙的北侧,这儿原是濮阳老城内的一块低洼地带,在这样的地方建水库,文物部门自然是要“跟进”的。1987年4月1日水库工程动土后,挖土机在前面轰鸣,文物部门的人员就紧跟在后面寻找“宝贝”。“那情景惨极了,尘土满天飞,我们只好用毛巾把头包起来,露着眼睛满地找文物,看到什么砖头瓦块碎瓶烂罐的,就叫挖土机停下,然后在这儿插个我们从附近柳树上砍下来的小棍儿,把其列为挖土机的禁区。后来,整个工地都插满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柳棍,一算有5万多平方米,挖土机简直就寸土难挖了。”李文颖说,“然后我们进行抢救性发掘,在清理出30多个普通墓葬后,并没有发现特别重要的文物,这时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就不期而至了。无奈之下,领导决定集中发掘一下,就此准备草草收场。当时考古工地上有100多号人,再说考古发掘也是个很细致的活儿,不是赶大集,那么多人挤在一块儿,从探方里撂出来的土都没地方搁,还咋干活?尽管有人吆喝,我就是不想和大家挤在一起干,偏在我原先开挖的探方附近开了新方。大约挖了1米多深的时候,市文化局的人事科长来到工地,通知我离开工地,第二天到局里上班,这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6月12号。”
8月17日一早,在李文颖搭乘市文化局副局长、西水坡考古工地总指挥孙德萱的便车去局里上班时,孙德萱对李文颖说:“听说工地上挖出来个蚌壳摆塑的东西,有人说是狗,有人说是虎,有人说是龙,争论不休,要不,咱们去看看?”到工地后,李文颖看到东西就说:“这是龙,不是别的!”看看探方,正是自己坚持要开挖的那个。
据在该探方挖土的民工舒金梅回忆,当时他们4人在清理中发现有蚌壳后,就马上叫来了李金堂师傅。“李师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安阳工作队的技工,解放前曾跟李济、董作宾在小屯搞殷墟发掘,很有经验。”孙德萱对记者说。李师傅首先清出来了个尾巴,然后顺着尾巴继续向北清理,“越看越像个蛤蚌(河蚌)壳摆的东西,用了几个小时,整个东西才弄出来!”另一个在此挖土的民工张二旗说。
孙德萱当即决定自龙向西继续清理,之后发现人的骨架,再向西清理,又挖出一条虎来。“虎出来后,前面的那个东西就肯定是龙了!”李文颖说,“多亏坚持开了这个探方,不然我们收兵后,挖土机轰隆而过,还不知道会把它糟蹋成什么样子,搞不好整体一掀,七零八散,什么都没有了!不就是蚌壳和人骨头,也没有棺材,更没有盆盆罐罐,开挖土机的师傅是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的。在当时的情况下,水库工程施工单位正嫌我们碍手碍脚,他们发现这些东西后,能向我们文物部门报告吗?很难说呀!”
该墓葬是西水坡考古工地发现的第45个古墓,所以它被命名为西水坡45号墓。
●遗恨绵绵无绝期
西水坡45号墓是在濮阳“大干快上”的背景下重见天日的。
1983年9月1日,安阳撤地(区)濮阳建市,原来安阳地区的一套人马一夜之间成了濮阳市的拓荒者,却在安阳继续舒适地办公。1986年年初,市领导看到自己的人马老在人家安阳的地盘上办公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一声令下:谁要是在6月底前不到濮阳办公,以后市里就不要你这个机构了。濮阳的大建设就此掀起大高潮。
中原化肥厂上马需要水,大量的人员过来还需要水,西水坡水库建设就此成为濮阳市的燃眉工程。但再急也得保证不破坏文物呀!于是,新来乍到濮阳的孙德萱就濮阳的考古工作致信南开大学先秦史专家王玉哲教授,请他给予指点。王教授很快就回了信:濮阳是颛顼故都,是雷泽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龙泽的所造地,伏羲的母亲就是在濮阳踩了巨人的脚印后生下伏羲的。在濮阳搞考古,你一定要注意这些史实与传说。
孙德萱说,听了王教授的话,他是有思想准备的,但还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大的、震惊世界的发现:怎么就发现了6500年前仰韶时期的古墓,而且还有龙虎陪葬呀!这年代可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开天辟地的传说时代,这古墓可是三皇五帝时代的古墓呀!
但大发现大惊喜的后面,也有绵绵无绝期的遗恨。
45号墓揭露后,当地村里的一个青年农民(也有人说是青年学生)想看个热闹,非要下到约2米深的探方里看个究竟,但被制止。“这家伙故意把自己的草帽弄到墓穴里,然后就跳了下去。哎呀呀!一脚下去,正好踩在人头上,结果把头跺了个稀巴烂!后来我们看到的墓主人的头颅,是一位专家用泥巴给撑起来的。”孙德萱说, “更大的遗恨是我在市里参加职称评定会议时,乌云密布,要下雨。墓就在坑里,如果雨水把它泡了,蚌壳随水到处乱流,那可就坏了。于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当即决定把它整体端出来,但后来天没下雨,墓的周边却切了几道大沟,这一切,切掉了很多不可复得的信息。”之后,在打掉该探方的东西南北4个隔梁时,考古人员才弄清45号墓的平面蕴含天圆地方的设计理念。另外,3具人殉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仅存下一具完好的。中国最早的“盖天说”图像因一个匆忙的决定就此惨遭肢解,此恨绵绵无绝期!
更糟糕的是,两根腿骨在发掘过程中不翼而飞。而这两根腿骨是北斗星的斗杓,它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冯时把该墓龙虎图考证为天文图的关键!“如果没有北斗星的存在,龙虎怎么解释都行,但有了北斗星,该墓龙虎图是天文图的推断就被证死了---龙只能是东宫苍(青)龙,虎只能是西宫白虎!”冯时说。“中华第一龙”虽然厉害,但它的影响基本局限在华人世界,是人文方面的,而天文图的影响却是整个世界,是科技方面的,它标榜着我们的祖先在6500年前的惊世成就!
但喜悦也还是有的。故宫博物院原院长、中国考古学会副理事长张忠培研究员于1987年10月21日到达西水坡工地,看过45号墓特别是它的蚌龙后,“兴奋得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张忠培对我说,他在濮阳为北京故宫(其实它就是皇帝的龙宫)的7万条龙找到了祖先,这祖先就是濮阳的‘中华第一龙!’,并说,这濮阳龙不仅是‘中华第一龙’,还是世界第一龙!”孙德萱对记者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之后,老大不小的张忠培与陪同他的一位工作人员几乎同时用英语高呼:the First Dragon in China!”
张忠培被文博界戏称为“龙窝里的头”,他的话自然一言九鼎---“中华第一龙”自此越叫越响。
在广为人知的“中华第一龙”的背后,还有人,还有虎,还有更多的陌生故事和惊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