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市戚城公园“中华第一龙”展厅前帝颛顼乘龙而至四海的塑像。
濮出图,龙吟虎啸动天下
1998年盛夏,著名考古专家、北京大学教授邹衡在看完濮阳西水坡考古发掘后,激动地对主持该工地发掘工作的孙德萱高声大叫:“老孙,拿纸来!”就这样,邹衡“一气之下”把“中华文明渊源有自,龙虎俱在铁证如山”宣泄在空空如也的白纸上。
在西水坡考古发掘之前,中国殷商以上的天文学曾被中国的“疑古派”和外国的“疑中派”视为一张白纸,特别是外国的“疑中派”总是寻找各种借口,强调中国文化自西而来,认为咱们最传统的“四象二十八宿”也是从印度、巴比伦或埃及“偷”来的。
濮阳西水坡45号墓墓穴平面图被确认为天文图后,这些人再不胡说八道了。如今,“濮阳天文图”已被载入中国科学院原院长卢嘉锡总主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天文学卷》第一章第一节,在该书上,这“新的一页”却写了7页。“濮阳天文图”让中国天文可考的历史一下子提前3500多年,它比之前世界上最古老的、在埃及金字塔内发现的天文图还要早2000多年。
“濮阳天文图”的横空出世,是震动世界的大发现。它也同时告诉我们和世界:现在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但远古时代的中国是在离开世界的情况下独立发展起来的。
●北京调走“第一龙”
西水坡出土的三组蚌塑图如今静静地躺在濮阳市戚城公园(景区)专门为其建造的“中华第一龙”展厅里,而在西水坡发掘的瓶瓶罐罐、人头蚌壳则堆满濮阳市博物馆的仓库,孙德萱和北京大学的博士后,还有这儿的工作人员目前还在整理研究这些不会说话的资料,并企盼它们有一天能“开口说话”。
现在到西伯坡水库边寻找遗迹的人,只能看到一片汪洋。
“这儿的西水坡45号龙虎墓是复制品,是我做的,河南博物院的那个缺人的龙虎图案,也是我亲手复制的,真品被国家博物院(原中国历史博物馆)调到了北京。”孙德萱对记者说,“1989年,中国历史博物馆馆长、著名考古学家俞伟超找我谈话,说‘老孙,我如果把你的三组(蚌塑图)都调走,不近情理,我只调你一组,你还有两组,比我的还多一组呀!再说,我这儿是代表国家的,不能没有它,它在这儿也总能宣传你濮阳呀!’”孙德萱想软硬不吃,省文物局也一直说“不送!不送!”他接着说:“后来国家文物局给省里(文物局)下最后通牒,说‘你不送,中央领导来审查展览时,我就给你空天窗。’”无奈,只好把它送到了北京。
孙德萱说,他很伤心,从此再没有进过国家博物馆的大门,也再没有与他发掘的“中华第一龙”见上一面。
但他很快又找回了喜悦,“反正我这儿的也不能说是赝品,它是用当时从西水坡出土的蚌壳摆塑的,货真价实呀!现在哪儿要展出蚌塑图,我扛着蚌壳就走,到那里现摆,没有问题,那个蚌壳是反是正、是大是小,我了然于胸。再者,它国家博物馆调走了我的‘第一龙’,却调不走我的信息,如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冯时,虽守着国家博物院,却老到濮阳跑,来了解情况,收集信息进行研究。”
冯时找到北斗后,本来孤立的龙虎图像由于北斗的存在,就只能做星象解释---二象北斗星象图就这样被证死了。
45号墓虎的腹下有一堆散乱的蚌壳,而其他位置却没有任何零乱的情况。在1978年湖北出土的曾侯乙墓漆箱盖星象图中,虎的腹下也有一个类似于此的零乱图像,这一目前还不能破解的神秘线索把两个相差4000年的图像紧密地连在一起,也就是说,西水坡45号墓的图形和曾侯乙墓漆箱盖的图形所反映的内容应是完全一样的。既然人们对曾侯乙墓漆箱盖星象图没有疑问,那45号墓的图形也不可能有第二种解释,它也因此成为冯时确定45号墓是星象图的最有力的旁证---孤证往往是可以说三道四的,而这时,旁证就会显示出自己的力量。
“二象北斗星象图”确定了,但那时的天与地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答案还在45号墓!
●“天圆地方”此处来
45号墓墓穴平面图上(南)圆下(北)方,该平面图与被称为中国算学之首的《周髀算经》中所载的盖天说理论惊人地吻合。依据盖天说理论推演出盖天图的,是中国数学史和中国天文学史研究领域的奠基人之一钱宝琮先生。看到这个墓穴,人们就会联想到中国传统的“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盘”的盖天思想,即“天圆地方说”。冯时的研究证实,中国传统的盖天思想源远流长,至少可以追溯到6500年前。
45号墓除去龙虎蚌塑布列的形象外,还有3具人殉,这种情况在同一时期的墓葬中还是第一次见到。科学家们鉴定人殉的年龄后获知,他们都属于12~16岁的男女少年,且头部有刀砍的痕迹,属非正常死亡。
3具人殉没有被集中摆放在墓穴北部比较空旷的地带,而是分别置于东、西、北3面,东、西两具人殉位于东、西墓壁两处凸起的类似壁龛的地带,北面的人殉在北壁方龛内也是特意斜置,形成一个角度。研究表明,墓穴的形状代表了二分(春分和秋分)日和冬至日太阳的运行轨道,而东、西两具人殉的头部恰好分别位于二分日日出与日落的位置,而北面一具人殉的头部正好指向濮阳冬至日太阳初升的地方,且相当准确。
这些事实促使冯时不得不将该墓穴这一奇异现象与《尚书·尧典》的记载加以联系。在这部书里,古人当时已有一个很完整的观念,认为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由四位天文官分别掌管着,即所谓的“分至四神”。如此说来,那么该墓中的3个孩子就是分别象征司掌春分、秋分和冬至的神了。
在45号墓正南20米、45米处,还分别出土有同属在45号墓主人的两组依次被编为2号和3号的蚌塑遗迹。2号遗迹中有蚌龙、蚌虎、蚌鸟、蚌麒麟(一说是鹿)4图像,3号遗迹中有蚌人骑龙、蚌虎等。在中国科学院原院长卢嘉锡总主编、中国科学院科技史研究所研究员、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成员陈美东主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天文学卷》中,第一章第一节就是《濮阳龙虎北斗图与龙虎鸟麟四象图及其授时功能》。《中国科学技术史·天文学卷》中说:“龙、虎、鸟、麒麟4图像匹配出现实非偶然,特别是考虑到后世龙、虎、鸟、麒麟四象系统的存在,有理由认为它们应是该四象系统的早期图像。”濮阳西水坡6500年前的蚌塑天文图,比埃及金字塔中的天文图早2000多年,比巴比伦的界标天文图早3000余年。因此,无论是从文献学和考古学上,我们的天文学都是世界古天文史上最先进的。
说到图像,古人一直把它看得比文字重要,成语“左图右史”就是明证。把图像看得比文字重要是古人深知图像来之不易,成一幅图画比做一篇文章更难,河图洛书如斯,先天后天八卦亦如斯。诸葛亮“功盖三分国”,却“名成八阵图”,《出师表》写得不赖,却让他不能成为绝冠三国的智者名家。中国最伟大的绘画作品,如《女史箴图》、《虢国夫人游春图》、《五牛图》、《清明上河图》等,也无不以图自称,由是可见古人对图的顶礼膜拜。著名天文学家伊世同研究员认为,从图像来之不易的角度看,6500年前的星象体系起码要有万年前的培育环境,如此才可能生根发芽,他认为濮阳天文图可谓“万岁星象”。
濮阳蚌塑天文图的出土,提供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公元前4500年前发生过的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比如古人对天有多么精确的认识,那时的原始宗教可能有一个多么发达的状况,所有这一切,只是一些很具体的认识。“我觉得更重要的一点是它建立了一个什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古代社会的知识背景---当时的人已经有这么高深的知识了,这就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知识背景,我们以后再去探讨什么东西,必须要在这个背景下去探讨。”冯时一再强调这个知识背景的重要性。
●“夏神”可怜被截肢
话说回去,既然春分、秋分和冬至之神都被我们发现并确认了,四象的存在也被权威人士予以认可,那司掌夏至的神,即南方之神在哪儿呢?
他安息在45号墓的正南,在3组蚌壳塑像正南的31号墓中---不过,这个孩子虽贵为夏至之神,却很不幸,他的两根腿骨被截下来做了北斗的斗杓,被安置在45号墓主人的脚下。31号墓的墓穴,就是按这个孩子被截肢后的长度挖的,这说明北斗的斗杓只能是他的腿骨,而不可能是别人的。不幸的是,我们对不起这个失去双腿的孩子,在考古发掘中,腿骨不知道被清理到哪儿去了。要想把北斗斗杓就是他的“牺牲”证死,已经很难了。本来现代科学很好解决的小问题,因为当时的疏漏,给我们留下永远的遗憾。
但这个孩子,45号墓墓主人的人殉,为什么没有葬于45号墓呢?
“墓中主人要骑龙升天,这孩子、也就是夏至之神,不能挡了主人路,所以被葬在2、3号蚌塑遗迹的南边。按我的理解,他葬埋的地方在南天之上,这儿也该是夏至之神管辖的地盘。”这是孙德萱的解释。但墓主人是怎么骑龙升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