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下
从西宁沿青藏公路西行30公里,便进入青藏公路的第一道险隘西石峡。出峡,途径“茶马互市”集散地湟源县城。所谓“茶马互市”就是起于南北朝、盛于唐宋、藏汉相互通商的口岸。中原王朝用丝绸、茶叶在这里换取西部少数民族的马匹。游牧民族以肉、奶、酥油为主要食物,习饮茶暖身、温胃、助消化;而中原地区,耕地和征战都需要大量马匹,所以相互交易就成了双方的必须。唐初在东西南北边境上开了近20个“互市”地,日月山下的湟源城是唐朝与吐谷浑、吐蕃的最大边贸重镇。唐初国力强盛,为军队蓄养了70万匹战马,大都是从这里交易的。据专家说,大约是40尺绢或80斤茶可换一匹中等马,可见双方以物易物量之大。
日月山下,西石峡至药水沟一带,由于地势险要,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谁扼住30里长峡就等于控制了河湟甚至陇右地区。在这里,曾经历过多次血战,对石堡城的争夺,可谓典型。
石堡城在日月山以东15公里,坐落在药水河300米高的绝壁方台上,地处“南丝绸之路”、唐蕃古道要冲,号称 “铁刃城”,三面险绝,惟一条石径盘曲可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城建于隋朝,约为大业五年(公元609年)隋炀帝亲自统兵西征吐谷浑时构筑。史载,当时炀帝“大败伏允,尽有其国”。公元617年隋朝面临覆灭,吐谷浑首领伏允又率众重返故土。唐初,大约是高宗时期的公元670年,吐蕃灭吐谷浑,也攻陷了石堡城(公元641年,文成公主经过日月山时,石堡城应是吐谷浑军的防地)。从此,吐蕃盘踞石堡城达60年之久。至唐开元十七年(公元730年),唐玄宗为了巩固西陲,遏制吐蕃势力东侵,派王冲攻占石堡城,置振武军守卫。
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吐蕃不惜重大伤亡,又夺取石堡城。
唐天宝八年(公元749年),唐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调集6万多大军,不惜3万多人死于城下,又采取深夜偷袭的战法,才将石堡城攻了下来。守城吐蕃兵将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石堡城成了唐、蕃双方的“伤心岭”。哥舒翰因战功卓著、名扬天下而被玄宗封为西平郡王。从唐代诗人高适《同李员外贺哥舒大夫破九曲》的诗句“喷泉诸戎血,风驱死羌魂。鬼哭黄埃暮,天愁白日昏……”中,可以看出当时战争的残酷,双方死亡之惨烈。
公元755年,唐朝发生“安史之乱”,青海、甘肃、宁夏一带的驻边军队,全部被征集去长安和潼关一带作战,以致边城空虚,吐蕃乘机攻唐,石堡城不战而得。数年之内,吐蕃占西平、占廓州,进入甘陕一带,逼视长安。凤翔以西,那州之北的数十州,全为吐蕃占据。吐蕃统治河陇直至公元850年,因其东部镇将混战而结束,而盛唐已成日薄西山的衰唐了。
世界上还没有一处,不足0.1平方公里(长100余米,两侧宽90米)的城堡上,在短短几十年中竟有这么多的杀戮,死亡这么多的士兵!石堡城,血比水贱,不忍、也不能多呆的地方!
但对于年轻的大唐公主来说,这一切实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当送亲的队伍行到日月山时,风景逾发壮美雄浑,忍不住会多看几眼,发些感叹。而我们感叹的则是历史的无情,世事的无常。
日月山,在唐代以前名叫“赤岭”,因其山石都是赤色而得名。日月山海拔3520米,属祁连山支脉,位于拉脊山的西端,是青海省境内的内陆河与外流河的分水岭。北山坡,麦田青青,油菜花儿金黄;而南坡则是望不到边际的茫茫雪山,白白的雪线横在空中。难怪有青海民谚说“过了日月山,又是一重天”。
这里是唐朝与吐谷浑、吐蕃的分水岭。
文成公主来到了日月山顶,停下玉辇,举目四顾:身后烟雨迷蒙,别说长安遥迢无踪影,就是西石峡的森林、药水沟口的杨柳也再见不到了;前面草枯云惨,雪峰连绵,禁不住愁丝万缕,潸然泪下。她此时想起,行前太宗赐给她一面日月宝镜时说,如果想念家乡和父王,从宝镜中可以看到。可是,文成公主在赤岭上取镜照看,哪有长安的影子,只有自己愁苦滴泪的面容而已。于是她愤怒地把日月宝镜扔下山崖,从此,当地人便把赤岭更名为日月山。
为了纪念文成公主,1980年这山口的两侧各建立了“日”“月”两亭,亭内有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塑像、公元733年唐蕃会盟的石碑,还有壁画和唐卡,虽是现代的制作,但工艺却很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