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作为晚清“同光体”诗派的代表人物,他的诗论《石遗室诗话》在报上连载,风靡一时。
可是满腹诗华的他却也遭遇了和严复一样的命运。从28岁开始直到47岁,陈衍数度进京赶考都不得中,终其一生也就只是个举人老爷。
民国四年,袁世凯策划称帝,设立筹安会,他还是同严复一道,被写入名单,而且位列“硕学通儒”之首。
然而这次他却和严复不一样,他没有沉默,而是火气很大地要求众议院撤销他的名字,然后就卷起铺盖重新回到这里,在小楼里看白云消涨。
此后,陈衍把他的才华大半都倾注在一本书里。
这是陈衍回家后,受福建督军李厚基之聘,编纂的《福建通志》。
这本史书共600余卷、约1000万字,全部由陈衍亲自审阅。他还亲拟了修志凡例,甚至连所要摘录的范围都亲自确定。
这部耗时五年的巨著,迄今为止,仍然是福建省志中最为完备的一部。
郑孝胥故居离陈衍的家不远。
这是故居的一部分——花厅。
郑孝胥13岁时背诵四书五经,流畅得如瓶中泻水;22岁高中福建省举人考试第一名,31岁随李鸿章的儿子李经方出使日本,并在驻日使馆留任。
1895年11月,从日本回国后,35岁的郑孝胥马上被两江总督张之洞召为幕僚,参与策划了那期间张之洞几乎所有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活动。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向中国政治最中心靠近,终致进入宫中,成为溥仪的老师,并深得宠信,委以总管内务大臣的重任。
从出使日本起,郑孝胥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活跃了半个世纪之久——动荡不安的晚清,戊戌变法、东南互保、路政改革、预备立宪等一系列重大事件中,都活跃着他的身影,可是,这一切辉煌,都因为后来“伪满洲国总理”的头衔,而被笼罩在层层阴影中了。
然而,他的笔墨书法,却无法被他政治身份的阴霾掩盖,依然闪耀着它原本的荣光,在中国书画史上享有重要声誉。
在三坊七巷,除了郑孝胥,还有一人也曾担任皇帝的老师,他便是陈家的长子陈宝琛。
这个房门已经百年,但其上的雕刻依旧精美异常。
这些钟鼎礼器代表了那时所有三坊七巷人的人生理想:学而优则仕。
陈家的子孙似乎都是这份理想的坚定执行者。
清朝进士科考三年一次,一次只取三四百人,一省也就二三十而已,一县还摊不上一人,而一个家庭居然连续进士,甚至同榜进士,的确非同一般。
连高居庙堂之上的皇帝都知道了福州的陈家,亲笔题写了“六子科甲”蓝底金字的匾额派人送到陈府。
夏月英是陈家第四代儿媳。
从1957年开始住进这个大宅院,夏月英就无时无刻不在耳濡目染着这个世代书香之家的特有气息。
如今,子女早已搬离老坊巷,老人独自生活在这里。
老人说,住在这里感觉很舒服,很亲近,不仅因为坊巷深阔,远离尘嚣,更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依然让老人感受到祖辈的生活气息。
夏月英:“一代一代传下来,陈承裘,陈景亮,陈宝琛,都非常非常朴素,非常朴素,非常克俭,有钱就放在学楼里用。所以都为人,少为自己,这个非常传统,一代一代教育,都是这样下来的。”
从恪守诗礼传统的家庭中走出,满身书香的陈宝琛就这样开始了他的仕宦生涯。
1882年,就在郑孝胥考中全省举人第一名的那一年,陈宝琛出任江西省教育厅厅长,次年晋升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
身为书生,直言国事,天经地义。陈宝琛不避权贵,“言人所不敢言”,很快,便与张之洞等人一起成为清流派的代表人物。
1885年,中法海战,中国战败。陈宝琛因荐人不当受到牵连,被朝廷连降五级贬回乡里。
就在那一年,陈承裘去世。陈宝琛索性借着为父亲守孝,辞官回到福州。
不想这一呆竟有25年之久。
闲赋在家,陈宝琛只能假借吟诗唱和而自遣了。
福州东南风景怡人的鼓山,自此多了陈宝琛的身影。
他在这里修建“听水斋”,自号“听水居士”。
如果不是这段闲放的日子,鼓山上恐怕难以留下这位被《中国近代文学史》评价为“独步诗坛四十年”的老人这么多的诗句和墨宝。
如果不是这段闲放的日子,福州的新式教育恐怕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开办,即或办成,也难以预料是否会像当时那般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