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天台山热情地接待了二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伟大的地理学家徐霞客、著名的文学家潘耒 。他们都详细地考虑了天台山水,留下长篇游记,就收获而言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徐霞客(1586-1641),名宏祖,字振之,霞客是他的号,江苏省江阴县乌镇南阳歧村人。少负奇气,奋发读书。从廿二岁开始,投身大自然怀抱,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他专心致志考察祖国的山脉、水道、地质、地貌,特别是对大西南古灰岩地貌的考察与研究,取得了卓绝的成就。并时刻走笔为记,写出了有很高科学、文学价值的游记。
翻开《徐霞客游记》,第一篇就是《游天台山记》,这是他在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游览天台山后所写。时隔廿年,他又一次从宁海过金竹岭,更细致地探索了天台山水。他重游了华顶、石梁诸胜以后,中途去雁荡山,折回后又细细考察了天台西南诸景,写下《游天台山日记(后)》。
与李白以浪漫主义手法形容“天台四万八千丈”“华顶高百越”不同,徐霞客以细致的观察,通过比较,对天台第一峰作出了科学结论:
至太白(堂),循路登绝顶,荒草靡靡,山高风冽,草上结霜高寸许,而四山回映,琪花玉树,玲珑弥望,岭南山花盛开,顶上反不吐色,盖高寒所勒耳。
受到现代地理学家丁文江教授的充分肯定。再如写他下山时的真切感受:“每下一岭,余谓已在平地,及下数重,势犹未止。始悟华顶之高,去天非远也。”很符合现代地理学关于天台山三级夷平面的说法。
通过二度考察,徐霞客对天台山的地理方位、山水布局有了全面的了解。其中有关天台水系的分析,就显示了他作为地理学家的独到见解。此外,天台特有的生物、文物,如万年寺的藏经、古桥、鹤唳,也受到他的瞩目。在桐柏宫,他断定伯夷、叔齐二座石像为唐代以前的作品。
徐霞客具有冷静的科学头脑,探微烛幽,游记写得平实、简炼。有的也写得很有文彩,如他第二次重游“攒峦夹翠,涉目成趣”的桃源,不禁被山光水色吸引得流连忘返了:“翠壁穹崖,层累曲折”、“双洞诸峰,娟娟攒立,岚翠交流,几不能去”,“石峡之内复有石峡,瀑布之上,更悬瀑布”,“岚光掩映,石色欲飞……”就写得景真情切,很有文学价值。
六十年后,另一位江苏籍文学字潘耒登上了天台山。
潘耒(1646-1708),字次耕,号稼堂,吴江(今属苏州市)人。康熙十八年(1691)举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为顾炎武高足,对历法、算数、宗乘、道藏、声彻等很有研究,优游山水也是他的癖好。
康熙三十年(1691)季春,他趁门人辛祗传任宁海县令之便,从桑州、马岙入天台,游览历时近一个月,比徐霞客两度游台的总和还多十二天,接触的景点远远超过徐,考察也更为细致。如对国清寺的周围景物和殿宇气象、赤城山顶、苍山九龙潭的记游,都填补了徐霞客的不足,人文景观方面的记述也较徐详细得多。
作为一位著名的文学家,对石梁的雄奇特色的记叙与徐霞客的平实文字相较,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石梁两山相辏如门,重扃内有千涧之水,汇为双溪,汹涌而下,都不得泄。不知何年,巨灵运斧凿开山根,疏通水窦,而故留崖端寻丈,以表神奇。于是,飞瀑从天奔腾跳蹙,望梁而陷,一跃千仞,注于渊潭。雷翻毂转,复跌而出,夭矫蜿蜒,坠于林杪。盖山本连也,因瀑而断,不断不见连之奇;水本悬也,因梁而折,不折不尽悬之妙。他瀑布虽雄,从高泻下而已,宜不能与此争名也。
对石梁形成的见解符合现代科学道理,瀑布气势的生动描述,尤见功力。
潘耒在游记中,不时穿插独到的评议。他游华顶,认为“拜经台宜近佛陇。太白书堂、羲之墨池并属附也。”游明岩,说“闾丘马影,则小儿语耳!”都表明他不随人是非,必言之成理而后信。在游山过程中,他还写了不少诗。《华顶》一诗,在同题材中属于上乘之作:
昆仓之脉从天来,散作岳镇千琼瑰。
帝愁东南势倾削,特耸一柱名天台。
天台环周五百里,金翅擘翼龙分腮。
峰峦一一插霄汉,涧瀑处处奔虹雷。
华顶最高透天顶,万八千丈青崔嵬。
乘云驭风或可上,我忽到之亦神哉。
游氛豁尽日当午,洞视八表无纤埃。
南溟东海白一杯,括苍雁宕青数堆。
千峰簇簇莲花开,中峰端坐一莲台。
……………
想象奇丽,气势恢宏,令人神往不已。
潘耒在游览结束时把天台山诸景与天下名山一一对拟,认为“掩众美罗诸长,出奇无穷,探索不尽者,其唯天台乎!”“至若石梁飞瀑之雄奇巧妙、琼台双阙之灵异清华,吾偏拟之而不得也。则台山独绝乎!台山能有诸山之美,诸山不能尽台山之奇,故游台山不游诸山可也,游诸山而不游台山不可也。”这段话对台山推崇备至,一往情深。潘耒可以说是天台山的知音了。